此時此刻，李生剛痛並快樂地接受著媒體采訪。

成為一家世界領先的光存儲工廠，信通公司只用了兩個月，加上它那傳奇色彩的專利清單，以及龐大的資金流，由不得人們不去關註。

在黃宣擁有西南貝爾股權的事情披露之後，中川裕逃也似的跑回了索尼，朱迪思也理所當然地前往東京，開始與索尼商討進入藍光聯盟的細節。

在這個大背景下，蜂擁而至的媒體群幾乎將李生剛淹沒。

早飯的時候有中央臺采訪，午飯的時候有國際臺采訪，晚飯的時候還有港澳臺——這其實就是在說：李生剛沒有時間吃飯了。

如果還是在工地的時候，李生剛哪裏還管吃飯不吃飯的，若是能拿到一包煙的回扣，就已經得瑟得吃嘛嘛香了。可是現在他是分公司總裁了，還有和信實業分公司1％的利潤分紅，那是多少錢？李生剛自都覺得害怕，如果每月賣掉75萬片——那是上個月的數字，這個月是300萬片——每片的利潤用最低的計算，少說也有50萬美金入賬，這是月薪！

這時候，李生剛突然就不願意接觸媒體了。

財不露白啊。

話雖如此，李生剛今天還是來做了一會兒專訪嘉賓，不僅因為對面的是鳳凰衛視，還因為這個記者是位漂亮美女。

於是，沒有吃飯的李生剛就侃侃而談道：“這個星期，我們剛剛和英國數個公司談妥了銷售合約。他們承諾每個月包銷50萬片藍光光盤。雖然我們對於歐洲市場的控制力還有待加強，但同時，也說明了我們的企業發展的潛力無窮……”

李生剛的大白話說得也還到位。對面的孔燕雯笑瞇瞇地聽著，然後回應道：“那麽和信公司的下一步發展策略是什麽呢？”

“當然還是降低成本，增加產率……”李生剛正背著臺詞，身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，而且，是非常雄壯的《義勇軍進行曲》。

李生剛平時用的手機是放在秘書身上的。作為分公司總裁的他，現在也是有秘書的人了。但是任何時候，李生剛都會在身上裝一個手機，當這個曲調響起來的時候，就意味著是最大BOSS的電話了。

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，李生剛唰地站起身子，道：“不好意思。先停一下，我去接電話，老板的。”

孔燕雯的單鳳眼險些涅槃重生了，她捂住話筒，小聲吼道：“李先生，這是直播。”

導播的手一把捏爆了報紙，同樣大吼道：“孔燕雯，現在攝的是你。”

全演播室的人都在盯著兀自不覺的李生剛，就見這廝“唔唔”了兩聲，招唿也不打一個，就轉身跑出了門。

幾個人跑出去找他，一切就像是人間蒸發了。

……

威尼斯的傍晚星空燦爛，李生剛的心情淒楚得就像是要娶了牦牛和野豬生下的騾子的長頸鹿。

旅店裏的空氣也說得上清新，可李生剛的聲音就像是剛唱過四川版《我的太陽》的帕瓦羅蒂，如同一頂只破了兩個洞的雨傘，在黃宣視線中風雨飄零。

他是被用16級密鑰傳送而來的，路上走得很辛苦，心路歷程很痛苦。

15世紀的威尼斯？如果他能找到說話的那個人，李生剛肯定給他一巴掌：讓你胡說。

可是他不能啊，這才是問題所在，因為李生剛根本找不到是誰在自己耳邊說話。

就像是幫老板尋賭術高手那一次。想到這個，李生剛情緒好轉一些，諂媚地沖黃宣笑笑，道：“BOSS，您在這邊開了賭場？要我幫個什麽忙？”

黃宣坐在那裏，翻看著能量屏，沒有說話。雖然在家的時候，黃宣是個頂懶惰的人，去學校的時候，也從來沒有認真學習過，可那一方面是惰性使然，同時也是因為他知道，哪怕自己就是個白癡，哪怕是憑著黃家嫡長孫這塊招牌，他也能去一流的大學，畢業後支使一流大學畢業的學生幹些狗屁倒竈的事情。

但是，當他不可避免地接觸到位面時代之後，不管是洛林、陸閔還是後來的康馬斯先生，以至於現在的楚亦凝，黃宣都是身不由己，都是如履薄冰——比起位面旅行帶來的一點點快感，黃宣還是更願意做自己的紈絝子弟。可是這些，又豈是能選擇的？

當這種生命的壓迫真實的發生之後，黃宣立刻從骨子裏迸發出一種不屈的精神。

也許，也可以將之理解為少年人的叛逆精神。不管怎麽樣，在每次位面旅行之間，黃宣都會不厭其煩地、一遍一遍地去看那些許多人也許耳熟能詳的歷史，一遍又一遍……

對於那些從學院裏畢業的旅行者們而言，他們會學到無數種的可能的歷史教育，他們關心自己可能遇到的位面情況，但是當某個位面的相似度過低的時候，他們卻不願意去搜集資料，而更喜歡使用暴力的方法解決問題。

如果可以方便地使用暴力解決問題，很少有人會樂意動腦子。

黃宣與他們不同的地方在於，每一次位面旅行，他都會習慣性地試圖獲取最大利益。而其他的旅行者，無論他們是低級還是高級，大體上是將旅行看做一項工作，一種訓練的方式，勢必不會投入所有的智力和精力。

李生剛小心翼翼地看著黃宣。他從來沒有見過黃宣這樣認真的時候，哪怕是玩電腦游戲的時候也沒有。

尼克這時候用狀似威嚴的聲音道：“階下的李生剛。”

“是……大仙。”李生剛憋了半天，覺得大仙這個詞就算用錯了，也可以當拍馬屁，就像是叫領導叫首長一樣，下級不用理會上級仙人的級別。

尼克很開心地領受了，然後繼續用雄壯的聲音道：“階下的李生剛，你已經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了，有什麽想法？”

黃宣坐在這裏原本是給李生剛吃個定心丸，免得他想不開瘋狂了，這刻聽尼克裝樣，有些受不了道：“那個尼克，速戰速決，趕快告訴他是怎麽回事，然後你給他個審查權限，給個合適點的樣子，該幹什麽幹什麽去。”黃宣還是留了個心眼，沒有讓洛林給李生剛權限，一來他並沒有洛林的管理權限，二來尼克的位置也更讓人放心，不會產生權利分配上的問題。

“您放心吧，我偉大的黃色主人，尼克立刻就去辦。”

李生剛呆若木雞地聽著天上的“大仙”拍黃宣馬屁。他沒想到，那麽威嚴、那麽雄壯的聲音，也可以轉化成這麽有戰鬥力的馬屁聲線——這就是大仙的實力啊。

尼克轉而開始對李生剛進行位面教育，黃宣老神在在地看著能量屏。還有4天的時間，是一點都不能浪費，中間如果出了什麽紕漏，以至於影響了交易的進行，只是依靠燒殺搶掠來獲得資源，那就太敗筆了。

……

禮拜日。

威尼斯城內的基督徒們，其實也就是所有的居民，紛紛前往教堂，或者就在家中進行禮拜。梵蒂岡城中的教皇在意大利有著相當的權威。不過也正是這一年，建立了梵蒂岡使徒圖書館的尼古拉五世，歷史上第一個人文教皇完成了他的使命，卡利克斯特三世繼任，大家的祈禱也就更頻繁了。

黃宣拿捏著時間，從自己的房間裏走了出來，身後跟著畢恭畢敬的李生剛。他原本就是個小人物，現在還是個小人物，待遇提高了，身份卻沒有什麽變化，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麽落差。

對於黃宣的信任，李生剛反而有著莫名的感動。當然，只是一瞬間的。

在碼頭區，黃宣挨個經過自己自己租來的倉庫，將成噸的小麥和大米放入其中。尚在禮拜或者剛剛做完了禮拜的碼頭工人和管理者，甚至沒有註意到他。

在很多人的想法裏，似乎有很多人在盯著碼頭上的進進出出。可實際上，別說現代吞吐量萬噸的港口，就是15世紀的威尼斯，也仍然大得超乎想象。14世紀上半葉，一個為佛羅倫薩銀錢商巴爾迪家族（就是向英國國王貸款的家族）工作40年的代理人佛朗切斯科·佩科羅蒂寫了一本《經商指南》，這是一本非常重要的著作，完全可以將之稱作15世紀的MBA教材。在這本手冊中，他不僅精確地計算出了通往中國首都北京的路線和時間（250天），而且全面地討論了商業活動中可能遇到的問題和技巧。

在談到港口問題的時候，佩科羅蒂詳細描述了從進入港口，卸載貨物，到補充淡水和食物等種種細節，已經完全具有了現代港口運輸的雛形——換句話說，就是重視記錄，強調嚴格管理，同時將專業分離：碼頭工人不會將船上的物資直接搬入倉庫，碼頭上的文書也不會兼職倉庫，而匯總的主要內容是以船為單位，而不是貨物。

熟悉這些內容的黃宣，根本就不擔心會有人因為這些莫須有的物資來找麻煩。至少在數天以內，人們只會批評他人的錯誤，而不是猜測黃宣是不是巫師。

黃宣甚至準備隨便指認一支船隊是自己的遠洋船隊。錯了又能怎麽樣？商人們最關心的是銀貨兩訖，而不是來龍去脈，這一點，身為黃家的一份子，小黃同學最是清楚不過。

就在李生剛東張西望的當口，阿裏桑德羅用帶著東意大利口音的誇張語調大聲道：“讚美上帝，科薩先生真是個勤奮的商人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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